數(shù)千萬年前，呼嘯奔騰的長江匯聚雪山冰水一路浩蕩向東，高喊一聲，“我來了！”沖開大巴山，形成雄偉壯觀的三峽。美麗的峽谷沉寂了千萬年，人類逐漸在峽江里繁衍生息。是三峽纖夫大喊一聲，“我來了！”，他們齊聲高唱著船工號子，沖破千灘萬壑，溝通巴楚文化，喚醒沉睡千萬年的峽谷，書寫了中華長江文明史！

長江如果有魂，魂即三峽纖夫。

陳可之巨型油畫《長江魂-三峽纖夫》

?讓大家走近三峽纖夫，是峽江兒女的心愿。

今年夏天去巴東，我想見一見人稱“三峽纖夫活化石”的譚邦武，想與他老人家聊一聊三峽纖夫的話題。我親戚告訴我，雖說轉(zhuǎn)了幾個彎，譚邦武還是我親戚。遺憾的是因時間關(guān)系，我要趕往恩施，未見著他老人家。譚邦武老人是巴東縣官渡口人，生于民國二年（公元1913年）。8歲時，爺爺把他帶上船，13歲時開始駕船。他在峽江里行船一輩子，直到三峽蓄水后，九十多歲才回家安享晚年。用他自己的話說，他“就是一個在峽江里搞了一輩子的橈夫子（纖夫）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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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峽纖夫活化石譚邦武

清代的三峽纖夫

清代三峽纖夫拉纖場景（巴東縣史志辦提供）

纖夫，是拉纖人的統(tǒng)稱。三峽纖夫，是特定在長江三峽環(huán)境中拉纖的人。

纖夫按工作位置分類：行船纖夫（不固定位置）/灘頭纖夫（固定位置）。

行船纖夫就是橈夫子。過去的峽江灘險水急，船只過灘須得由船上的橈夫子下船到岸邊拉纖。但是大一點的險灘，水流急，僅靠船上的橈夫子拉纖人手不夠（即拉力不足以使船上灘），便產(chǎn)生了灘頭纖夫。守著較大險灘拉纖的纖夫是灘頭纖夫，他們在固定的灘頭一年四季干著拉纖的活。這些灘頭纖夫有他們自己的老大（或幫派老大），專門幫助處理灘頭纖夫們相關(guān)的事務(wù)。有船上灘時，老大出面與船家商議拉纖酬勞、安排拉纖人手；無船上灘時，老大出面管理一些灘頭雜事。1946年，國民政府?dāng)M與美國合作開發(fā)三峽，美《生活》雜志因此斥巨資派遣記者拍攝三峽。其中，記者凱塞爾當(dāng)時在三峽拍得大量纖夫的珍貴照片，登在《生活》周刊上。

峽江里的行船纖夫

青灘拉纖（1946年生活周刊記者凱塞爾）

纖夫按工作職業(yè)分類：職業(yè)纖夫（穩(wěn)定的職業(yè)）/臨時纖夫（臨時的職業(yè)）。

職業(yè)纖夫是固定拉纖的纖夫，他們主要是船工（橈夫子），其次是長年累月守著大險灘專干拉纖活兒的纖夫。橈夫子隨船行走，他們不僅在上水時要拉纖，而且平時要在船上起錨、推橈、搖櫓、撐篙、揚帆、泊船……就是拉纖的時候，他們也不能只像灘頭纖夫一樣只使勁就行。他們還必須要熟悉峽江里的險灘哪里有旋渦、哪里有礁石、哪里有暗流、哪里可以走纖……換一句話講，他們是真正的職業(yè)纖夫。臨時纖夫大多是灘頭附近村民，農(nóng)忙時忙農(nóng)活，農(nóng)閑時參加一些拉纖的零活，掙一點兒勞力錢?！霸诿駠鴷r期，西陵峽上游?？跒┌哆叺木用衩坷淮卫w可以從船老板那里領(lǐng)到一塊銀元，這些拉纖的人不是固定從事拉纖和船工職業(yè)?！保ㄕ浴独颂杂⑿邸龒{纖夫的文化闡釋》，田敏，侯小琴著）

三峽職業(yè)纖夫

凱塞爾1946年攝青灘的臨時纖夫在南岸茶棚里休息準(zhǔn)備拉纖

1946年萬縣江邊休息的灘頭纖夫（凱塞爾）?

1946年萬縣江邊，纖夫拉纖（凱塞爾）

纖夫按工作安排分類：頭纖（纖頭）/二纖/三纖/……揀碗。

拉纖不光是力氣活，也是技術(shù)活。船過險灘急流，纖夫什么時候下水、從哪里開始拉纖，沿什么路走，拉纖人的力量調(diào)整等，都要有經(jīng)驗的纖夫來領(lǐng)導(dǎo)。這個知水性、懂技術(shù)的纖夫一般是纖頭。拉纖時，纖頭走在前面，后面緊跟著二纖、三纖……纖繩掛在巖石上，或卡在石縫里，或發(fā)現(xiàn)纖繩力道不對，或河邊荊棘纏住了纖繩等，都需要有人對纖繩進(jìn)行調(diào)整——這個人俗稱“揀碗”。“揀碗”專門負(fù)責(zé)清理障礙、整理纖繩，使拉纖可以發(fā)揮最大效果。另外，揀碗纖夫的另一大作用是要注意纖繩的工作狀態(tài)，如果發(fā)現(xiàn)纖繩在石頭上要磨斷時，他會立即叫停拉纖。旅游攻略http://www.936579.cn

1946年凱塞爾攝三峽纖夫

1909年美國學(xué)者張伯倫拍攝

百年前西陵峽口拉纖（孬張收藏）

那些行船的纖夫（即橈夫子）要上岸拉纖時，通常赤條條的下水。甚至于他們拉完纖回到船上后也不穿衣服繼續(xù)推橈。不了解峽江纖夫文化的人感到奇怪，或者不理解。三峽老纖夫譚邦武說“是脫了褲子拉的，冬天也這樣，因為拉不得好遠(yuǎn)就得過河。四川人跟我們湖北人不同，他們穿長衫，里頭不穿褲子，所以俗話說，四川人本愛假，穿長衫，打條胯?！保ㄔ捳詫O敏《川江的英雄時代》）言下之意，湖北纖夫打條胯就打條胯，?

三峽纖夫

這里探討一下纖夫裸體的原因：纖夫隨船行走，到了灘頭需要他們拉纖時，他們必須要從船上帶著纖繩跳入淺水中上岸（有時只能身負(fù)纖繩從深水里游上岸）。船上灘后，他們還得回到船上繼續(xù)推橈。由于三峽里險灘一個接一個，他們也就一會兒下水上岸拉纖，一會兒又得上船推橈……因此，纖夫們經(jīng)常裸體自然有他們諸多的理由。

1.?纖夫一會兒水里，一會兒岸上，濕衣服不易干，總貼在身上，容易得中醫(yī)說的“水濕”、“風(fēng)濕”、“關(guān)節(jié)炎”等病。

2.?過去的西蘭卡普布（即家機布），是用麻或棉織成。這種布一旦沾水后，會很硬，穿在身上容易磨爛皮膚。況且，峽江里一灘接一灘，他們要不斷下水→起水→下水→起水……磨爛的傷口頻頻地沾水容易發(fā)炎。

3.?衣服打濕，棉布吸水后格外重，纖夫穿在身上干活時不利索（輕便）。

4.?夏天下水，纖夫衣服打濕后還有日頭曬著暖和。寒冬臘月下水，纖夫衣服打濕后在岸上拉纖時，凜冽的寒風(fēng)透過濕衣吹在身上，如刀割一般，最容易使人感冒發(fā)燒。因此即使是冬天，纖夫們也會赤身下水，奮力拉纖，上船后趕緊將身子擦干，穿上衣服再干活。

5.?拉纖的灘頭往往沒有人煙，且行船的人員幾乎全是男性，極少有女性。大家都是一樣的裸露，不存在羞恥問題。

6.?由于貧窮，船工愛惜衣物。有時纖夫們寧肯磨皮膚，卻不愿意磨衣褲。他們覺得皮膚磨一下最多有點痛，而衣褲磨破了又要拿錢買新的，哪來的錢？這是窮人的思考方法——纖夫全是窮人，富人不會去當(dāng)纖夫。

7.?峽江出土文物說明，當(dāng)?shù)啬ぐ輬D騰是白虎（稟君化身）與蛇魚，自然崇拜是竹崇拜與太陽崇拜。巴人祖先稟君的圖形傳世，大部分是威武的原始裸體男性。因而，峽江山民認(rèn)為裸體男性表現(xiàn)陽剛之美，從裸體纖夫的潛意識里會有一種自豪感。

峽江纖夫

其實，這樣理論分析有些書呆子氣。說來非常簡單：纖夫們一代接一代，年輕的纖夫開始裸體時一般這樣認(rèn)為：俗話說，“不聽老人言，吃虧在眼前?！崩弦惠吶死w時都這樣，一定有道理，跟著他們學(xué)就是。等年輕的纖夫們慢慢發(fā)現(xiàn)裸體的好處，也就習(xí)以為常了。

專題來源：湖南湖北旅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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